i梨花卷

叶修 苏沐秋 苏沐橙 【缘起】

狂风、漠雪、乌云，天地间灰蒙蒙一片。

城郭外，半山腰，有一间破庙，在风里残喘，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散架。房顶零落瓦片间的干枯杂草，时而被风压得抬不起身，时而在风中飘零。

一个乞丐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，衣衫褴褛，身上盖着几块脏兮兮的布，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。

乞丐病恹恹的趴着，当风从墙缝漏顶吹进来时，便止不住地颤抖，他听着外面呜咽的风声，喃喃道：“今年……好像挨不过去了。”

庙外的风雪中，有两道身影蹒跚前行，其中一个好像是瘸了，拄着木棍。再回头的时候，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。

“姐，你不用扶我，我能行。”少年试图挣脱身边人的搀扶。

“少爷……”女的声音有点嘶哑。

“别叫我少爷了，你就是我姐，我们跑出来了，你就是我姐。”少年轻声又重复了一遍，“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，你就是我姐，懂了吗。”

“恩……”女子怯怯的应了一声。

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向破庙走去。

吱呀，破庙的门缓缓打开，在开门的一霎，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灌进庙里，吹在乞丐身上，乞丐觉得像是刀子割在身上。

“草，谁？”

“路过的，雪太大，借个地方躲躲。”来者回答道。

“躲吧！”乞丐哼哼道，“嘶……”又往角落里缩了缩。

门被关上了。

破庙里陷入灰暗，归于风雪的冷寂之中。夜已深，风怒号。

借着房顶漏洞处照进来的微光，乞丐上下打量起刚进屋的二人，一男一女，男明显偏小，也就十四五岁，矮女人一头，衣服很厚，有绸，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。女的得有十七八，衣服比男的薄一点，料子也没那么好，看脸，很清秀，只是整体看起来有些狼狈。

“大概是家里遭难了吧。”乞丐心想。

少年也在打量乞丐，他看上去，只是乞丐。

“姐，那两件衣服给我。”少年说。

女人打开包袱，翻出一套衣服交给弟弟，少年拒绝女人的搀扶，他拄着棍子，一瘸一拐地走到乞丐面前。

“穿着吧。”少年说。

乞丐并没有伸手接，而是狐疑地看着少年，“说吧，让我做什么？”

“你要不要？”少年把衣服往乞丐身边一扔，走了。

乞丐看了看姐弟俩，捡起衣服，翻看，穿上了。又把那几块破布塞进衣服里。

“你们有火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少年回答道。

“我……带了火石。”女人小声说。

乞丐穿着比他小一号的衣服，里面又塞了破布，活像一只穿山甲。他在庙里划拉到几块木板，堆在一起，点起篝火。三个人围坐在火旁，乞丐舒服的直哼哼。

少年的打了一个哈欠。

乞丐说：“你俩睡吧，我看火。”

“姐……你先睡吧，我不困。”

女人也是累极，靠着少年的肩膀，很快就睡着了。

乞丐哼哼唧唧的，知道对方是不信任他。这倒也是，谁能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乞丐？

风声变得更加凄厉，乞丐又向火堆里扔了几块木头，火苗更旺。

少年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响，他别过脸去。

乞丐听见，叹了口气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小包，摊开，里面有六个饺子和半块发硬馒头。他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饺子，把剩下的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塞回怀里了。

“诺，还你衣服。”乞丐抓着饺子递给少年，“闲脏别吃。”

少年看着乞丐递过来的饺子有点意外，伸手接过饺子，也没吃。从袖口拽出一方手绢，把饺子包起来，也学着乞丐塞进怀里。

乞丐看看还在熟睡的女人，明白了。

“你俩这是家里遭难了？”乞丐开口问道。

“没，我俩从家里跑出来的。”

“有吃有喝的，跑什么，私奔？我一个乞丐，你跟我说没什么。”

少年沉默了。破庙里柴火燃烧劈啪作响，黑暗就在灼灼火光外徘徊。

“我是私生子”少年开口了，嗓音沙哑，“前几年，那老头唯一的儿子死了，不得已，把我从妓院里接了回去。”

“我姐和我一样，都是妓院买来当……面团和妓来养的，我还真得感谢他，可能再过两年，我和我姐连打杂都不能……可能就去服侍人了。”

“他顺手也把我姐赎回来了。”

“这不挺好，翻身了。”乞丐说。

“回到府里日子是不错，那色鬼风流债多了，可毕竟就我这一个带把的，他也得留后。”

“可去年他夫人生了，男孩，嫡出，天生就比我高一截，在她眼里，我是来抢家产的，之后的日子，就难过了。”

“其实这都没什么，在楼里，什么苦也都吃过……”少年咧咧嘴，似笑非笑“那老色鬼看上我姐，想收她做小妾。”

少年仰起头，微眯眼睛，半晌，说道：“他把我腿打折了，我们俩便逃了出来。”

中间略过了很多事，破庙外的积雪没过膝盖。

等女人醒来，少年把两个饺子给她，说自己昨晚吃了。乞丐不忍，又分给少年两个，自己吃了两个，只剩半块硬馒头了。

“我说，你们逃家，不带吃的么？”

少年说“我们带了银票。”

“这时候钱最贱了，和人差不多，几块窝窝头就能换一个。”

第二天雪停，下山无路。

“少……弟弟，我下山去找人接你。”女人说。

“我和你一起下去，我们就不用回来了。”少年说。

女人摇摇头。

“雪太大了，你走不了，等我回来接你。”她从包裹里拿出几张银票夹在衣服里衬，就要走。少年拉住她的胳膊，“那么大的雪，你怎么下山？”

“弟……不能等了，等下去我们都要一起饿死，我…我…出去试试。”女人的声音哽咽了。

“那我们就一起走。”少年背起行囊。

“啪”女人突然给了他一耳光，少年被这一耳光打傻了，这是她第一次打他。

两行泪顺着她的脸庞滑下。女人伸手搂过少年，紧紧地抱住他。

“别闹了！”

“弟，别怪姐……我只想你好好的，你听话，在这儿等着姐啊！”

“姐要是回不来……我会回来的！”

“你在这等我！”

女人决然转身，推开门，离去，很快背影消失在树林里。

少年蹲着哭了一会，站起来，又哭了一会，最后抽抽噎噎的，不哭了。

“你要走？”乞丐看见少年开始用木棍和破布固定自己的左腿。

“我得去找我姐。”

“去吧去吧，早晚都得死，还不如死在一起。”乞丐哼哼道。

临走前，少年对乞丐说：“衣服是我给你的，我不缺这几件……我欠你四个饺子。”

乞丐说：“要是你走了，你姐回来怎么办？”

少年说：“你就说我被家里人接走了，让她别回来了，她是个累赘，包裹里还有些银票，你和她分了吧……”

“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。”

乞丐笑笑：”不用当牛做马，下辈子搭个伴吧，我一个人挺没意思的。”

“这半块馒头你吃了再走，万一真能下山呢？”

少年就着雪水把馒头吃了。

“如果你和你姐都没回来，这银票我就收下了，……其实我也花不出去了，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，真有阴间的话，遇见你姐我帮你带个信。”

“我姐不会死……”

“如果我们都死了，下辈子，我要当她哥，照顾她一辈子，还她的恩情。”

“那我和你们搭伙，说好了嘿！”乞丐哼哼。

“好。”

少年也走进风雪里。

门被重重的关上，再也没有打开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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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冬至，窗外大雪纷飞。

厨房，锅里不断涌出热气，苏沐橙时不时用大勺在里面搅一搅。

“哥！吃饭了，赶紧出来。”

苏沐秋探头，“今天做的什么？……我跟你说面条我已经吃腻了，再吃要吐了！”

“今天冬至，吃饺子。”

“呦，饺子！……哪来的饺子？”苏沐秋疑惑的问，“咱没买啊。”

坐在他旁边的叶修贱兮兮的笑，“楼下超市卸货，我帮忙抬了一会，老板娘给的～”

“哈！”苏沐秋拍拍叶修的肩膀，“你如此的懂事，让为父很欣慰啊！”

“滚！”

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饺子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
 

好像是，得偿所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