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.惊蛰
农历二月初八，蛰虫惊醒，渐有春雷。松江府 ，轮回军驻地，自周泽楷上书以后，轮回军便开始了反复的操练，校场上，几名千夫长指挥着各自的营队模拟战阵，甚至由副将杜明挑选出一队精兵，亲自带队，作为假想敌，与之进行对阵。
方明华骑马经过行伍边缘，有新兵忍不住问道：“方大哥，咱们平时演练对敌，杜副将模仿的都是女真和辽人打仗风格……怎么最近模仿的都是蓝雨军、兴欣军的啊。”
方明华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阅兵台上，杜明高举令旗，猛低向下一挥，演武场上霎时一静，各大方队，迅速进入成备战状态，千万人整齐划一，只有激起烟尘还在空中没有飘散。
行伍中间，先锋营营长孙翔远远地望向副将杜明，后者举起第二面令旗。孙翔点了点头，肃穆的演武场上，一骑绝尘，冲到阅兵台前。
孙翔下马，单膝跪地，
“请姐夫，咳……”孙翔顿了顿，大声喊道：“轮回军战阵已备，请将军检阅。”
周泽楷没有说话，微微眯起眼睛，望向天空，青鸟振翅飞过，青天之下，轮回黑色的帅旗猎猎舞动。
孙翔小声唤到“姐夫？”
周泽楷恍若未闻。倒是江波涛的发妻江涟漪开口了：“再等等。”然后，校场上，轮回军在烈日下肃立，唯有风吹过的声音。
“圣旨到！”一队人骑马闯进校场。
周泽楷闭上了眼。
一队人停在阅兵台前，马车的门帘掀开，竟是司礼太监亲自前来宣旨，他抬头望了望天，然后直径走向周泽楷。
江涟漪迎了上去，亲手扶住司礼太监的胳膊，道：“阮公公，一路上辛苦了，要不您老人家先去宅子里歇息会？”
司礼太监连忙推辞“周夫人，咱家哪受得了这个礼，这千八百里赶过来也不差这一晌半晌，还是先宣旨。”
寺里太监环顾四周，清了清嗓子，朗声道：“皇子周泽楷接旨。”圣旨所到之处如同皇帝亲至，按理说这时候，周围的人都应该跪下了，可眼前这云王周泽楷，周夫人乃至阅兵台上的丘八貌似没什么反应，就算离皇城远，也不能不守规矩啊。
司仪太监小声提醒道：“云王殿下？”
周泽楷睁开眼，看了看司仪太监，没有说话，然后提着一杆长枪，走到阅兵台前，目光扫过所有方阵，下面的兵丁似乎感受到将军的目光，一个个将腰板挺得笔直。
“杀！”周泽楷手腕一抖，随后枪出如龙！紧接着，黑色的军阵同时向前推进一步，空气仿若凝固，所有人深吸一口气，积聚着力量，副将杜明手中令旗未动。
“公公”周泽楷回过头。
“本王的兵马……”
偏将杜明挥下令旗，黑色的军阵中，银色的长刀猛然出鞘，对空劈开，万人整齐的呐喊，如霹雳雷动，轰然炸开——“杀！”
“如何？”话音落下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司礼太监一时说不出话来，江涟漪白了周泽楷一眼，赶紧安抚道：“周郎自参军后，镇守此地已有五年，听闻宫里的消息，难免激动了些，公公莫要多想，只是思乡心切罢了。”
司礼太监稳了稳心神，也顾不得什么跪不跪的了，道：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……命皇子周泽楷即日启程，七日之内返回京城参加立储大典，即日启程，不得延误。”说完，将升至呈递给周泽楷，周泽楷一手接过，看也没看。
司礼太监知道皇帝家这点事，他掺和不了，他也惹不起，语气遂软下来，道：“云王殿下，宫里催得紧，咱得现在就回去了。”
“呵呵，阮公公，您说的这是哪的话，哪有客人千里迢迢来了，主人连顿饭都不请的道理。”江涟漪笑着说。
“吕泊远。”
“末将在”一人出列。
“送阮公公去休息。”
送旨的人马赫然发现，黑色的兵锋围了上来。
黑夜降临，松江府，南武城内亮起万家灯火，那些温暖柔和的光芒随着夜色愈浓，渐渐暗下来。云王府内静悄悄一片，只剩书房一盏孤灯，在微凉的春风里轻摇。
云王周泽楷已脱下戎装，换上一袭青衫，左手臂挂着一条毛毯，推开书房的梨花木门，轻轻掩上。
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房，江涟漪还在伏案批阅卷宗。
周泽楷从背后环住爱妻的肩膀，靠在江涟漪的耳边轻声说道：“不睡？”
“你还真敢问？你在阮成面前吼的可是霸气，知道我废了多少力气，送了多少珠宝字画才安抚好他吗？今天所见，要是宫里问起来，你怎么解释？”
“不解释。”周泽楷伸出袖长的手挽起江涟漪耳边的一缕长发。
江涟漪侧过脸，握住周泽楷的一只手，轻轻亲吻了一下，然后松开手，继续伏案工作。
“一直以来，辛苦你了。”周泽楷轻叹一声。
“周郎话少，厌于俗事，作为妻子，我便要为你多说，多做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江涟漪一边翻阅卷宗，一边说道。
“我喜欢你。”周泽楷说。
“有多喜欢。”江涟漪笑着问道。
“很喜欢。”周泽楷说，摊开左臂挂着的毛毯，披在江涟漪身上，看着案上如豆的灯火，想起了过去的事。
“那年元夜，花灯如昼。”
“你说你和弟弟走丢了……你叫我呆子。”
“明明女子无字，你却说，你姓江，字波涛。”
“我很喜欢。”
……
江涟漪哼到：“肉麻。”
“啊？没关门，姐又忘关门了？”门外有人自言自语，然后就推开门进来了。孙翔进来了，周泽楷咳了咳嗓子。
“啊!姐夫你也在啊，方明华说粮草已经安置好了，已经派人去下一个地点准备补给了。”
孙翔瞧见表姐脸色通红，以为：“姐，你生病了？怎么脸这么红。”
“你姐夫气我。”江涟漪眼波一转，白了江波涛一眼。
“咳咳咳。”周泽楷借此咳嗦掩饰尴尬，“那个，还有事？”
“啊，没事。”孙翔挠了挠头，“姐夫你俩什么时候要孩子？方大哥想让我当他家小丫头的义父，我推辞了，我说要等姐夫家的孩子出生。”
“傻弟弟，你……你是小舅舅。”江涟漪又气又笑，她甚至能想到方明华憋着笑的模样。
“卧槽，那我现在去方大哥家一趟。”说着，孙翔匆匆忙忙地就走了。
“孙翔。”周泽楷唤住孙翔。
“姐夫有事？”孙翔问。
“今后打仗，别做先锋了。”周泽楷看着自己小舅子，“容易受伤，以后安定了，姐夫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。”
“那谁做先锋啊？方大哥和吕大哥武艺那么差，杜明也不行啊。姐夫我不想娶媳妇，女人很麻烦的。”
“那以后，没仗可打，你怎么办。”江涟漪打趣道。
“我给你们俩看门啊，教我小外甥武艺，要是外甥女，这……女红我肯定学不来，就也教她武艺吧。”
“走吧走吧。”周泽楷挥了挥手。
……